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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意外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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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琴珠夜用羽毛蘸著米湯寫下無色密信,從別處借來瓶裝的碘酒,利用自己清掃織布坊和廚房垃圾的時間,悄悄將密信和碘酒分別塞給了洛洛和雪瀅。兩個小夥伴回到住所後將密信蘸了碘酒,等紙上顯示藍色文字後一看,各自驚呆。

晚飯前,珠夜從隨身布袋裏拿出幾片金葉子,向長耳兔廚師食為天托買幾條鰣魚,食為天搖搖頭,告訴她在大海和江河之間洄游鰣魚很珍貴,別說是在飛島的湖澤中,就是在蓮霧山外的水域也罕見,廚房的采購人員必須過了後山吊橋峽谷,然後乘坐一只熱氣球周游世界,譬如去西海濱的流光海市上采購珍貴的海魚。珠夜問食為天什麽時候才能去流光海市,食為天卻支支吾吾說不清,只是說城主每四年會讓自己秘密出遠門采購珍貴的食材,今年恰好是第四年。

珠夜陷入沈思,大膽推測道:“如果榛果和食為天都沒有說謊的話,那麽城主派遣人員去遠方采購的那一天,就是吊橋暫時恢覆暢通之日。只有過了天塹,才能用靈水解救被冰封的果園以及甪端伯伯。”

過了兩日,珠夜到洛洛的織布坊清運廢料,洛洛悄悄告訴她一個更為驚人的秘密。原來洛洛在為城堡書房換洗羊毛地毯時,需要與另一只綿羊擡移一部分古舊家具,由於他們在擡動某個五鬥櫥櫃時不小心踉蹌了一下,木櫃櫥窗裏的幾本舊冊子掉落在地,洛洛鋪好地毯後,獨自留下來搞衛生。她在還原冊子時,無意發現裏面記載著一大段塵封許久的秘密。

原來在數十年前,飛島的主人是光陰城主,他與來自國都玄京的鐘表匠主歲是好友。主歲在城堡裏悠然住了幾年後,覺得飛島好像水面上的無根萍,一直浮在雲山之上飄蕩,於是主歲在蓮霧山選了一處峽谷,為空中的飛島和的某座山崖之間設計搭建一座長長的吊橋,橋座是用磚石和精鋼結合制成,吊繩是彈性極佳、可控制長度的人造纜繩,橋身主要是用百年輕木制成,但前後段的橋面並不建在一條直線上。

最奇特的是,當城堡鐘樓內最大的鎏金座鐘轉動時,兩個橋面就會隨著座鐘時針、分針的軌跡同時轉動,當座鐘停止時,吊橋的左右橋板就會筆直垂下,且互相平行。因此後山吊橋有個別名,就叫做“歲月天輪”。

後來奧陵城堡發生了重大變故,光陰城主夫婦因為抵抗天空中入侵的魔龍而雙雙犧牲,唯一的兒子榛果也失蹤,此後光陰城主的弟弟朝夕繼承了這座城堡。

朝夕當上城主後,其原本隱藏內心的離經叛道、控制欲強等個性暴露無遺,他日益醉心於神學和巫術,無休無止地舉辦宴會弄得城內侍從人心疲憊。後來朝夕開始種植迷幻金蘑菇,將反對他的仆人們化為只工作不休息的影子人,將樹木、偶人變為真人模樣,又設法在隱澤上時而制造風浪、變幻出水道並架起鐵索橋,吸引了一批從島外來的人,讓他們記憶消退、心生貪戀,繼而變成了做工的各種動物。整座幻城赫然成了表面熱鬧、實質上死氣沈沈的“隱時城堡”。

鐘表匠主歲親眼目睹城堡的現狀後悲憤不已。他一面試圖查找好友犧牲的真相、尋到友人獨子榛果的下落,一面設法向外界朋友傳遞飛島城堡的訊息。不過這一切很快被朝夕城主識破,最終主歲在反抗鬥爭中失敗,被化為石像立在城堡鐘樓裏。從此以後,奧陵城堡的時間隨著朝夕城主的心思,開始不斷扭曲變化,主歲設計的大座鐘停止了轉動,森林後山通往外界的吊橋收起,懸崖之間的百米天塹徹底阻斷了逃逸者的生路。

不過主歲在建造鎏金大座鐘時,對其施加了特殊裝置,大座鐘一到閏年的2月29日零點,就會振動自鳴,鐘面上的指針隨即走動,百米長的吊橋也開始像座鐘內的指針一樣上畫圓運轉——似乎是被封印的鐘表匠對朝夕暴行的無聲反抗。朝夕本想禁止這件怪事,卻也無可奈何。

珠夜暗中聯系了洛洛和雪瀅,他們選擇在花園的樹叢裏進行集體大掃除的時候,一同商議對策。

雪瀅一邊清掃層層疊疊的落葉,一邊小聲道:“有次大廚食為天喝多了,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自誇起來,說這些年來整個城堡內只有城主朝夕、特使鴻黎和他三個有資格通過鐘樓下的地道、越過森林後山的天塹,最後到達遙遠的雲山彼岸,這算是一件很光彩的事。”

洛洛一聽某個熟悉的名字,憤怒道:“鴻黎就是毀了琴家族人的兇手!他定是奉了壞蛋城主的命令,將可匯聚靈力的‘瑯玕石’搶走。由此看來,長耳兔廚師也是城主的心腹。”

雪瀅道:“食為天還說,因為城主嗜好珍奇美食,又不想被外界得知城堡的過多信息,於是便安排食為天在某個特殊的日子帶著外出通行牌,去玄洲大陸的其他地方秘密采購。”

洛洛道:“特殊的日子應該是指吊橋會自轉的2月29日,而且按鐘表的指針走向,只有在那天的9時或21時後,人才能通過飛架兩端山崖的吊橋。”

珠夜說:“在理論上,通行的時間為早晚的9時正至9時15分,所以大家大約只有寶貴的15分鐘過橋。而且在前後段的吊橋中,視為分針的另一邊橋板會轉得比較快,加上橋面與水平面夾角位置不斷變化的關系,所以咱們必須在接近9時10分以後的時間內,迅速跑過後半段橋面。”

洛洛點頭道:“你的分析很有道理。還有一事,那只長耳兔會選擇什麽時間動身呢?”

雪瀅長嘆一聲,道:“即使今年的大座鐘再次轉動、歲月天輪橋順利升起,恐怕食為天也難動身離島了。”

其餘兩人異口同聲道:“為什麽?”

雪瀅道:“食為天的腿部風濕病犯了,哪有精力出遠門采購?如果城主派遣別人,人選有可能是鴻黎。”

珠夜想了想,道:“不管怎樣,咱們想辦法拿到了那張通行牌,才能順利沿著鐘樓地道進入後山懸崖。”

洛洛側過臉問雪瀅:“通行牌藏在長耳兔的房間裏嗎?”

他搖頭道:“不是。聽說通行牌其實是一把奇特形狀的銅鑰匙,上面雕刻了吊橋的圖案,平時被存放在森林間一座高高的塔樓內,由城主的手下鴻黎負責看管。無論是誰,一旦有了鑰匙,就能啟動地下密道的門欄,到達吊橋對岸的懸崖。”

珠夜道:“鴻黎巫師的法力與琴家的祭司不相上下,我們要是能設法引開他就好了。”

雪瀅道:“以前你們說過鴻黎出身羽族,富有靈力。不出意外的話,每個靈禽在沒有月亮的夜晚,靈力會較往日薄弱,他們需要通過睡眠來恢覆。越是法力高強者,靈力下降後的虛弱就越明顯,必須隱匿沈睡以防外敵。”

珠夜不解道:“在氤氳迷林和來蓮霧山的路上,我們從未見過你陷入沈睡啊?”

雪瀅轉了轉黑亮的眼珠,喃喃:“我也正奇怪呢,可能是吃了迷林裏一些奇異鮮果的緣故吧。不管怎麽說,從此我擺脫了無月之夜時自身靈力虛弱的困擾,也算是一樁好事吧。”

洛洛道:“織布坊的同伴告訴我,這個森林裏有五座外形各異的歐式塔樓,除了城主自己的,還有四座。接下來,小姐借助每天保潔的時候查看城堡的位置,我會在換洗地毯和窗簾布的時候留心房間的陳設,然後在那間窗前做好標記。小姐的隱身帽已經在洗衣房找到了,接下來的任務,就看雪瀅了。”

雪瀅咬牙道:“與其被困死這這兒,不如大膽一拼。我會設法飛入高樓,努力找到那把特殊的鑰匙。”

珠夜擔憂道:“這個任務很危險,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雪瀅搖搖頭:“不用了。我一個人去,目標不易暴露,就算失敗,你們倆還有機會。”

洛洛和珠夜異口同聲道:“那你千萬千萬要小心。”雪瀅點點頭:“放心吧。”

幾日後的無月之夜,夜霧濃濃,集結於城堡上空。

一個身影自空中潛入森林,飄向一座樓頂如長矛般尖聳的城堡上。

這兒是收藏古玩的琳瑯居。隱形的雪瀅悄悄進入半開的窗戶後,繞過寂靜的回廊,來到盛放樓閣鑰匙的屋子,在一堆精致的水晶瓶中尋找背面刻有吊橋花紋的鑰匙,還意外地尋到了珠夜被沒收的鉑金戒指。此時,掛在雪瀅頸子上的許願砂再度發出的紫光,雪瀅雖然心生疑惑,但眼下也顧不得多想。

不多時,雪瀅找到了目標。他口銜一根細長的帶鉤鐵絲,將它小心伸入瓶頸中,輕輕勾起鑰匙環,再把鑰匙含在嘴裏。正當它準備悄然離開時,卻被窗口一道無形的幻網攔截。

雪瀅立即撒出數枚附有珠夜靈力的尖利金葉子,成功破網而出,當他飛到窗戶邊,卻見迎面飄來一朵閃著熒光的大金盞菊。菊花在快速旋轉中裂成八瓣,化為八柄鋒利的光劍將雪瀅的四肢牢牢釘在石墻上,他因痛苦而□□了起來,原本隱住的天鵝形體也漸漸顯露。

“哈哈哈,區區小法術,也膽敢從琳瑯居盜取物品!幸好我早有防備,”過了一會兒,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在屋子裏飄蕩。

旋即,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對面的墻上,幽幽道:“想不到,你居然是鴻鵠族的羽人?”

雪瀅的身子微微抖動,顫聲道:“莫非,你就是害了怡川琴家的黑巫師鴻黎?!”

那個黑色的鳥影詫異道:“怎麽……你認識我?”

雪瀅望著心口光芒耀眼的許願砂瓶,冷笑道:“真沒想到,我日夜思念、千裏尋找的親人,現在居然成了惡魔的仆人!”

黑影如墻上的浮雕般開始凸顯一個男子的身形,很快變得清晰。

身穿黑色禮服的男子走近正在掙紮的白天鵝,一手扣住他的脖頸,蹙眉道:“你到底是誰?”

雪瀅倦倦笑道:“我倒忘了,一別二十餘年,墨澄哥哥怎麽會一下子認出長大後的我呢?”

男子顫聲道:“你是……你是阿瀅?你怎麽會在這兒?!”

雪瀅激動道:“為了尋找你,我漫無目的地四處奔走,恰好與同伴途徑這裏。你知道嗎?母親擔心你因傷病而失去了記憶或被人囚禁,幾乎流幹了眼淚。既然你還活著,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不肯回家,連一封信也不願寄來?”

鴻黎連忙將釘在雪瀅周身的光劍一一化散,懊悔道:“都是我的錯。當初我為了治心疾,不遠萬裏來到這裏,朝夕城主治好了我的病後,按照約定,我的餘生必須為他所用,也不能聯系親友。”

雪瀅恍然大悟:“這麽說來,你一直在替那個壞城主辦事,直到被怡川琴家的人封印。”

鴻黎點點頭,雪瀅悲傷道:“之後你為了逃離琴家,還以友誼的名義騙取一個女孩的信任,是不是?”

鴻黎有些意外地望著弟弟,最後嘆氣道:“這些事情……一言難盡。”

雪瀅冷冷看向他:“咱們鴻鵠族的羽人一向品格高尚,而朝夕城主是個以坑害別人、蠱惑人心為樂趣的惡魔,你不可能不清楚他的為人。償還恩情的方式有許多種,你為何要一心幫助那個惡魔作惡,還讓一個孩子背負著因悔恨帶來的莫大痛苦?”

鴻黎皺眉道:“你不懂,我這樣做是有苦衷的。”

“哼!你是在朝夕的蠱惑下心生貪戀,舍不得放棄作惡後得到的力量和財富吧?”

因為受傷後全身虛脫,悲憤的雪瀅忽然垂下頭,暈了過去。

鴻黎漲紅了臉,用靈力暫時愈合對方的傷口,將這個差點兒就要失去的親人緊緊擁在懷中,喃喃道:“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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